发布日期:2025-05-22 12:40 点击次数:90
“李志强!你小子过来一下!” 训练场边,老班长王铁牛扯着嗓子喊我。
我小跑过去,一个立正:“班长,啥事?”
王铁牛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,咧着大嘴笑道:“可以啊强子,深藏不露啊!听说你小子要提干了?团里都传开了!”
我嘿嘿一笑,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:“老班长,这不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嘛,得等正式文件下来才算数。”
“八九不离十了!”王铁牛又擂了我一拳,“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们这帮老伙计喝酒!”
01
一九九五年,对于我来说,是人生中一个重要的年份。
我在部队已经摸爬滚打了好几个年头,从一个毛头小伙子,逐渐被磨炼得有了几分军人的样子。
盛夏的阳光透过训练场边老榆树的叶子,洒在满是汗水的迷彩服上,带着一股子热辣辣的劲头。
也就是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夏日,我接到了一个足以改变我命运的消息——我,要提干了。
消息是团里张干事带来的,他拍着我的肩膀,操着一口浓重的山东腔:“可以啊,李志强,好好干,团长和政委都看好你小子!”
我当时正和几个战友在树荫下擦拭演练用的装备,听到这话,手里的擦枪布“啪嗒”一声掉在了地上。
一股热流从脚底板一下子涌到了脑门,耳朵里嗡嗡作响,有点不敢相信。
旁边的老班长王铁牛捶了我一拳,咧着大嘴笑道:“强子,愣着干啥?还不赶紧谢谢张干事!这可是天大的好事!”
我这才反应过来,忙不迭地捡起擦枪布,对着张干事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,嘴里有些结巴:“谢谢领导,谢谢领导!我……我一定好好干,不辜负组织上的培养!”
张干事笑着摆摆手:“行了行了,正式文件过几天就下来了,到时候准备去军校报道。这事儿啊,也算是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了,回去赶紧给你爹妈写封信报喜。”
提到爹妈,我心里又是一阵激动。
我家在西北的一个小山村,爹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,能供我出来当兵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。
现在我能提干,对他们来说,那绝对是光宗耀祖的大事。
送走了张干事,战友们都围了上来,你一言我一语地恭喜我。
王铁牛更是起哄,说晚上要让我请客,去炊事班开小灶。
我心里高兴,嘴上却说:“等正式文件下来,一定请,一定请!”
其实,我心里最想分享这个好消息的人,除了爹妈,还有我姐。
我姐叫李志芳,比我大三岁。
从小到大,姐姐都特别疼我。
那时候家里穷,有什么好吃的,她总是偷偷留给我。
我上学的时候,学费都是她辍学打工一点点攒出来的。
可以说,没有我姐,就没有我的今天。
想到姐姐,我不禁有些鼻子发酸。
她前年嫁到了邻村,嫁的男人叫赵建军,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。
去年年底,姐姐来信说她怀上了,预产期好像就在这几个月。
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,肚子里的外甥或者外甥女乖不乖。
晚上躺在硬板床上,我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提干的事情像一块大石头落了地,但随之而来的,是对未来的憧憬,还有对家人的思念。
我决定,等提干的文件一到手,我就给家里写信,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妈和姐姐。
特别是姐姐,她知道了,一定会比我还高兴。
几天后,提干的任命通知书正式送到了我的手上。
白纸黑字,鲜红的印章,一切都那么真实。
我小心翼翼地把通知书叠好,贴身放进上衣口袋里。
晚上,我趴在桌子前,就着昏黄的灯光,开始给家里写信。
给爹妈的信,我写得比较正式,汇报了我在部队的情况,以及提干的喜讯,请他们保重身体,不用挂念我。
给姐姐的信,就随意多了。
我详细地描述了自己接到通知时的心情,还问了问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,让她注意身体,别太劳累。
信的末尾,我写道:“姐,等我从军校回来,就是一名真正的军官了。到时候,我一定风风光光地回去看你和咱爸咱妈。”
写完信,已经是深夜了。
窗外,月明星稀,营区里一片寂静。
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。
未来,就像这深邃的夜空一样,充满了无限的可能。
02
日子一天天过去,去军校报到的时间也越来越近。
在这期间,我接到了家里的回信。
爹妈的信是村里的小学老师代笔的,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朴实的喜悦和骄傲,反复叮嘱我要听领导的话,好好学习,为国家多做贡献。
姐姐的信是她自己写的,她的字不算好看,歪歪扭扭的,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真挚的情感。
她说她知道我提干的消息后,高兴得好几天都合不拢嘴,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瞎起哄,踢得她晚上都睡不好觉。
她还说,等孩子生下来,一定要让我这个当舅舅的给起个好听的名字。
信的最后,姐姐提了一句,说她想来部队看看我。
她说,我这一去军校,将来分到哪里还不知道,她怕以后见我的机会就少了。
而且,她也想亲眼看看我当兵的地方,看看我穿军装的样子。
看到这里,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姐姐怀着身孕,从老家到我们部队,路途遥远,要转好几次车,太折腾了。
我赶紧又写了一封信回去,劝姐姐不要来。
我说部队有纪律,家属不能随便探访,而且她现在身子不方便,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,我可担待不起。
让她安心在家养胎,等我将来休假了,一定回去看她。
发出信后,我心里一直有些忐忑,生怕姐姐一意孤行。
那段时间,我除了参加日常的训练,就是为去军校做准备。
团里也特意给我安排了一些学习任务,让我提前熟悉一下军校的课程。
老班长王铁牛看我整天心事重重的样子,以为我是因为要去军校,和朝夕相处的战友们分开而伤感。
他大大咧咧地拍着我的肩膀说:“强子,别想那么多了。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,咱们当兵的,不都这样嘛!再说了,你是去上军校,是去深造,是好事!将来当了大官,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伙计!”
我勉强笑了笑,没有多解释。
姐姐要来的事情,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,免得到时候万一她真来了,部队这边不好安排。
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,我又接到了姐姐的信。
这次的信很短,只有寥寥几句话。
她说她知道我担心她,但是她已经决定了,一定要在我去军校之前来看我一次。
她说她已经跟姐夫商量好了,姐夫会送她到县城,然后她自己坐火车来。
她还说,她已经买好了火车票,大概一个星期之后就能到。
看完信,我头都大了。
姐姐的脾气我知道,她决定的事情,十头牛都拉不回来。
现在是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了。
我赶紧找到我们连的指导员,把姐姐要来探亲的事情跟他汇报了一下。
指导员姓刘,是个三十多岁的知识分子干部,平时待人很和气。
听了我的情况,他沉吟了一下说:“李志强啊,按规定呢,直系亲属是可以来队探望的,不过你姐姐现在怀着孕,路上确实要注意安全。这样吧,你把她到部队的大概时间告诉我,我跟团里打个招呼,看看能不能安排个临时住处。不过,时间不能太长,毕竟部队有纪律。”
我一听,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一半,连忙感谢指导员:“谢谢指导员,谢谢指导员!我姐她就是想来看看我,待不了几天的。”
指导员点点头:“行,你自己也做好准备。你姐姐大老远来看你,又是怀着身孕,你这个当弟弟的,要照顾好她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,我一边期盼着姐姐的到来,一边又有些担心。
期盼的是能和姐姐团聚,让她看看我现在的样子,分享我的喜悦。
担心的是她路上的安全,还有她来了之后,我能不能把她照顾好。
我还特意去了一趟镇上的供销社,用自己攒下的津贴,给姐姐买了一些麦乳精、红糖和罐头,还给未出世的小外甥或外甥女买了几尺柔软的棉布,准备让姐姐给孩子做几件小衣服。
虽然东西不贵重,但也是我这个当舅舅的一点心意。
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就到了姐姐信上说的差不多要到的日子。
那几天,我训练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,总是不由自主地往营区门口的方向。
03
那天下午,天气有些阴沉,像是要下雨的样子。
我刚参加完下午的体能训练,浑身是汗,正准备去洗漱,就听到营区门口的哨兵喊我的名字:“李志强!李志强!有人找!”
我心里一动,也顾不上擦汗了,拔腿就往门口跑。
跑到门口,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,旁边还放着一个不大的旧帆布行李包。
虽然隔着一段距离,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,那是我姐,李志芳。
“姐!”我大声喊着,加快了脚步。
姐姐也看见了我,她脸上露出了笑容,冲我招了招手。
几个月不见,姐姐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,圆滚滚的,把她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碎花衬衫撑得满满当当。
她的脸色有些苍白,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,看起来有些疲惫,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喜悦和期待。
我跑到姐姐面前,看着她明显隆起的肚子和略显憔悴的面容,鼻子一酸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“姐,你可算来了!路上还顺利吧?累不累?”我一边说着,一边伸手去接她手里的行李包。
姐姐把包递给我,笑着说:“顺利,顺利着呢!就是坐车时间长了点,身上有点乏。看到你就好了,一点都不累了。”她一边说,一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,眼神里满是欣慰,“强子,你黑了,也壮实了,比以前更有精神了!”
我咧嘴一笑,露出两排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格外洁白的牙齿:“那是,在部队里天天练,能不壮实嘛!姐,你快跟我进来,我带你去招待所,你先歇歇脚。”
我提前跟指导员打过招呼,指导员特批姐姐可以在部队招待所住两天。
我领着姐姐往营区里面走,一路上,不少熟悉的战友看到我领着一个孕妇,都好奇地张望。
我也不避讳,大方地跟他们介绍:“这是我姐,从老家来看我!”
战友们都很热情,纷纷跟姐姐打招呼,有的还夸姐姐有福气,弟弟这么有出息。
姐姐显得有些拘谨,但脸上一直带着淳朴的笑。
到了招待所,房间虽然简陋,但还算干净整洁。
我把行李包放下,赶紧给姐姐倒了一杯水:“姐,你先喝口水,休息一下。我去给你打点热水,你洗把脸,解解乏。”
姐姐拉住我,说:“强子,别忙活了,我不累。你快坐下,让我好好看看你。”
我依言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。
姐姐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我,从我的眉眼到我的肩膀,仿佛要把我这几年的变化都看进心里去。
“真好,真好。”姐姐喃喃地说,“咱爸咱妈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,不知道该多高兴呢。你提干的事情,我跟他们说了,咱爸那天晚上高兴得喝了好几盅酒,嘴里一直念叨着,说我们老李家祖坟上冒青烟了。”
听到姐姐说起家里的情况,我心里暖暖的。
我们姐弟俩聊了很多,聊家里的父母,聊村里的邻居,聊我小时候的糗事,也聊姐姐肚子里的孩子。
姐姐说,姐夫本来想送她一起来的,但是家里农活忙,实在走不开。
她一个人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,又转了两次汽车,才到了部队所在的县城。
然后又搭了一辆拉货的拖拉机,才摸到了我们部队门口。
我听着姐姐轻描淡写地讲述着路上的辛苦,心里一阵阵发紧。
一个怀着七八个月身孕的女人,独自一人辗转千里,这份艰辛可想而知。
“姐,真是辛苦你了。”我握着姐姐的手,感觉她的手有些粗糙,但很温暖。
姐姐却笑着摇摇头:“只要能看到你好好的,姐受这点苦算啥。对了,你提干的文件呢?拿给姐看看。”
我赶紧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任命通知书,递给姐姐。
姐姐小心翼翼地展开,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,读得很慢,很认真。
读完之后,她眼圈有些红了,抬起头看着我,声音有些哽咽:“好,好啊!我们强子有出息了!以后就是国家干部了!”
看着姐姐激动的样子,我心里也百感交集。
我知道,这份任命通知书的分量,不仅仅是我个人的荣誉,更承载了整个家庭的期望,尤其是姐姐对我多年的付出和期盼。
“姐,你饿了吧?我去炊事班看看有什么吃的。”我怕姐姐情绪太激动,对身体不好,赶紧岔开话题。
“不急,不急。”姐姐擦了擦眼角,“你还没跟我说说你领导呢,提拔你的领导,我得好好谢谢人家。”
我笑着说:“是我们团长和政委,他们都很器重我。指导员也帮了不少忙。姐,你安心住下,明天我带你去见见我们指导员,当面谢谢他。”
姐姐点点头:“应该的,应该的。人家帮了咱们这么大忙,咱们得懂得感恩。”
晚上,我陪着姐姐在招待所的小餐厅简单吃了点饭。
姐姐一路上舟车劳顿,也没什么胃口,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。
我劝她多吃点,她只是笑着说不饿。
吃完饭,我把买来的麦乳精冲了一杯给姐姐喝。
看着姐姐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,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。
能为姐姐做点什么,哪怕只是一点点,我都会觉得很高兴。
夜渐渐深了,姐姐毕竟怀着身孕,又赶了那么远的路,很快就露出了疲惫的神色。
我让她早点休息,说明天再带她在营区里转转。
姐姐躺下后,我帮她盖好被子,又嘱咐了几句,才轻轻地带上门,回了自己的宿舍。
躺在床上,想着姐姐的到来,想着她脸上欣慰的笑容,我心里充满了温暖和动力。
04
第二天一早,我早早地就起了床。
先去食堂给姐姐打了早饭,有稀饭、馒头,还有两个煮鸡蛋。
估摸着姐姐差不多该醒了,我才端着饭盒去了招待所。
姐姐已经起来了,正坐在床边梳头。
她的头发又黑又密,只是在鬓角处,已经能看到几根细细的白发了。
看到我进来,她连忙放下梳子,笑着说:“强子,你来啦。”
“姐,快趁热吃饭。”我把饭盒放在小桌上,把饭菜一样样摆出来,“今天有你爱吃的白面馒头。”
姐姐看着桌上的早饭,嗔怪道:“你这孩子,弄这么多,我哪吃得完。”嘴上虽然这么说,但还是拿起筷子,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。
吃过早饭,我跟连队的排长请了半天假,准备带姐姐在营区里好好转转,也想带她去见见我们刘指导员,当面感谢一下。
我们部队驻扎在市郊,营区不算特别大,但规划得很整齐。
一排排绿色的营房,宽阔的训练场,还有营区后面那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,都让姐姐看得新奇不已。
我一边走,一边给姐姐介绍着部队里的各种设施和我的日常生活。
姐姐听得很认真,时不时会问一些问题,比如我们平时都训练些什么,伙食怎么样,晚上睡觉冷不冷之类的。
我都耐心地一一解答。
看着姐姐脸上好奇又带着一丝骄傲的神情,我心里也挺自豪的。
能让姐姐看到我现在的生活,看到我所在的这个光荣的集体,我觉得很高兴。
“强子啊,部队真好,比我想象的还要好。”姐姐感慨道,“你在这里,姐就放心了。”
我笑了笑:“姐,这还只是团部,等我去了军校,那里的条件会更好。以后我当了军官,就能把你们接到城里去住了。”
姐姐听了,脸上露出了憧憬的神色,但很快又摇摇头:“我和你姐夫在村里住惯了,去城里怕是不习惯。只要你好好的,比什么都强。”
我知道姐姐是心疼我,怕给我增加负担。
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暗暗下定决心,将来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。
我们先去了连队的办公室,想找刘指导员。
不巧的是,指导员去团里开会了,不在。
我便想着先带姐姐在营区里随便走走,等下午再去拜访指导员,或者直接去拜访一下更高级别的领导,比如团长或者政委,毕竟提干的事情是他们拍板的。
这样也能让姐姐更安心,觉得我在这里确实是受到了重视。
在营区里溜达的时候,遇到了不少相熟的战友。
他们看到我陪着姐姐,都热情地打招呼。
有的还特意停下来,跟我姐姐聊上几句。
“这是你姐啊,强子?长得真俊!”一个和我同班的战士小马笑着说。
姐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,只是抿着嘴笑。
“嫂子,强子在我们这儿可是尖子兵,各项考核都是呱呱叫!”另一个战士也凑过来说。
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:“行了行了,别瞎吹了。”
姐姐却听得很高兴,脸上一直带着自豪的笑容。
她大概从来没有想过,我在部队里会是这个样子,会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。
临近中午的时候,我跟姐姐说:“姐,要不我带你去见见我们一位大领导吧?我这次提干,多亏了他和政委的赏识。你也当面感谢一下人家。”
我心里盘算着,直接去见团领导,更能表达我们家的谢意,也让姐姐更放心。
姐姐一听,有些紧张:“啊?见那么大的官啊?我……我这身衣服行不行啊?会不会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?”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普通的碎花衬衫,有些局促不安。
我安慰道:“姐,没事儿的。我们部队领导都很和蔼可亲的,不讲究那些。你是我姐,他们不会介意的。再说了,主要是表达一下咱们的心意。”
姐姐犹豫了一下,还是点了点头:“那……那好吧。听你的。”
我带着姐姐,往团部的办公楼走去。
一路上,我简单跟姐姐介绍了一下我们团长的一些情况,说他是个非常关心下属的好领导,让她不用紧张。
团部办公楼是一栋三层的小楼,在当时的我们看来,已经算是很气派的建筑了。
走到楼下,我让姐姐在楼门口稍微等一下,我先进去通报一声。
毕竟是直接见团级领导,不能太冒失。
我先找到了团部的一个干事,说明了来意。
那个干事很客气,说团长今天正好在办公室,他可以帮忙通报一下。
不一会儿,干事就出来了,对我说:“李志强,团长让你和你姐姐进去。您可以在旁边陪同。”
我心里一喜,连忙出去招呼姐姐。
姐姐显得有些紧张,手心都出汗了。
我小声鼓励她:“姐,别怕,就像见邻居家大伯一样,自然点就行。”
姐姐深吸了一口气,点了点头。
我带着姐姐,走进了办公楼,沿着楼梯往上走。
团长的办公室在二楼。
楼道里很安静,只能听到我们俩的脚步声。
我的心也莫名地有些怦怦直跳,既有些期待,也有些忐忑。
期待的是领导能对姐姐说几句鼓励的话,让她高兴。
忐忑的是怕姐姐太紧张,在领导面前失了礼数。
快到二楼的时候,迎面走下来一个人。
我定睛一看,是我们团里的一位副团长,姓王,平时主要负责后勤工作,跟我不是很熟,但也是领导。
“王副团长好!”我赶紧立正敬礼。
王副团长点了点头,目光落在我身边的姐姐身上,稍微停顿了一下,但也没说什么,径直下楼去了。
我没太在意,继续带着姐姐往团长办公室走。
团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,我轻轻敲了敲门。
“请进!”里面传来一个洪亮而有力的声音。
我推开门,带着姐姐走了进去。
05
团长办公室不大,布置得却很简朴。
一张办公桌,几把椅子,一个文件柜,墙上挂着一幅军事地图。
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军人,肩上扛着两杠三星的肩章,国字脸,浓眉大眼,不怒自威。
他就是我们团的团长,姓赵。
此刻,赵团长正抬起头,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们。
我赶紧上前一步,敬了个标准的军礼,大声报告:“报告团长!警卫连战士李志强奉命带家姐前来,感谢团党委对我的培养和信任!”
赵团长脸上露出一丝微笑,抬了抬手:“小李啊,不用这么客气。快请坐。”他的目光转向我身后的姐姐,语气也温和了一些,“这位就是你姐姐吧?大老远从家乡过来,辛苦了。”
姐姐显得非常紧张,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,有些手足无措。
我连忙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,示意她放松一点。
“领……领导好。”姐姐的声音有些发颤,带着浓浓的乡音。
“大姐,你好你好,快坐吧,别站着。”赵团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。
我扶着姐姐在椅子上坐下,自己则笔挺地站在一旁。
赵团长打量着姐姐,眼神里带着一丝探寻。
姐姐穿着朴素,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,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子善良和坚韧。
她的肚子高高隆起,显示着她是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。
“小李这次提干,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,也是组织上对他表现的肯定。”赵团长开口说道,声音沉稳有力,“你们家里培养出这么优秀的战士,也很不容易啊。”
姐姐听到团长夸我,脸上露出了既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,连忙说道:“领……领导过奖了。这孩子,从小就犟,能有今天,都是部队教育得好,是领导们栽培得好。我们家里……我们家里也没啥文化,帮不上他啥大忙,就是……就是希望他能在部队好好干,别辜负领导的期望。”
她的话说得很朴实,甚至有些语无伦次,但语气却非常真诚。
赵团长微笑着点了点头,似乎对姐姐的这番话很是认可。
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,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。
进来的是我们团的政委,姓林,也是一位两杠三星的上校。
林政委比赵团长年轻一些,戴着一副眼镜,显得斯文儒雅。
他看到我和姐姐在,愣了一下,随即也露出了笑容。
“哟,小李也在啊,这位是……?”林政委的目光投向了姐姐。
“政委好!”我赶紧又敬了个礼。“这是我姐姐,特地从老家来看我。我带她来感谢一下团领导对我的关心和培养。”
“哦,是李志强的姐姐啊,欢迎欢迎!”林政委很热情地伸出手,想要跟姐姐握手。
姐姐见状,连忙有些慌乱地站起身,想要伸手,又似乎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粗糙,不太好意思。
就在这略显尴尬的瞬间,赵团长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姐姐。
当林政委进来,办公室里的光线似乎因为开门而有了一些变化,赵团长脸上的表情也突然起了变化。
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,眼睛微微睁大,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姐姐的脸。
那眼神,不再是刚才那种温和的、带着一丝探寻的目光,而是充满了震惊、不解,甚至……甚至是一丝难以置信的慌乱。
办公室里的气氛,因为赵团长这突如其来的变化,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起来。
姐姐也被赵团长看得有些不知所措,她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了靠,小声问我:“强子,领……领导这是怎么了?”
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能感觉到赵团长的目光像两道利剑一样,死死地锁在我姐姐身上。
他的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但又没有发出声音。
林政委也察觉到了赵团长的异样,他伸出去的手还停在半空中,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赵团长,又看了看我姐姐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。
过了好几秒,赵团长才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,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,嘴唇也开始哆嗦起来。
他指着我姐姐,声音干涩而沙哑,带着一种莫名的惊恐,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怎……怎么是你?”
06
我脑子一片空白,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我看看脸色惨白的赵团长,又看看一脸茫然和受惊的姐姐,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
姐姐显然也被赵团长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坏了,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胳膊,身体微微有些发抖。
她看着赵团长,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,小声地问:“领……领导,您……您认识我?”
林政委也被这突发状况搞得有些措手不及,他看看赵团长,又看看我姐姐,试图缓和一下气氛:“老赵,你这是……怎么了?是不是认错人了?”
赵团长没有回答林政委的话,他的目光依然死死地盯在姐姐的脸上,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,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。
办公室里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“咚咚咚”的剧烈跳动声。
“你……你是不是叫李志芳?老家是……是不是豫北黄川地区的?”赵团长再次开口,声音依旧干涩,但比刚才多了一丝确定的意味。
姐姐听到“豫北黄川地区”这几个字,身体猛地一震,脸上的血色褪得更干净了。
她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,声音细若蚊蚋:“是……我是李志芳。领导,您……”
得到肯定的答复,赵团长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样,身子往后一仰,靠在了椅背上。
他闭上眼睛,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
林政委见状,赶紧走上前,轻轻拍了拍赵团长的肩膀:“老赵,老赵,你没事吧?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和这位……李大姐,以前认识?”
我心里充满了无数的疑问。
团长怎么会认识我姐姐?
而且看他的反应,似乎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。
姐姐的反应也很奇怪,她好像也从团长的话里想起了什么,但那段记忆似乎并不愉快。
“强子,这……”姐姐转向我,眼神里充满了无助。
我赶紧握住她的手,试图给她一些安慰,尽管我自己也慌得不行。
“姐,别怕,有我呢。团长,政委,我姐姐她身体不太好,怀着孕,经不起吓。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”我鼓起勇气,看着赵团长说道。
赵团长慢慢睁开眼睛,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姐姐,又看了看我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那声叹息里,充满了沧桑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。
“误会……也许吧。”赵团长喃喃自语,随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对林政委和我说道:“小林,小李,你们先坐。这件事……说来话长了。”
林政委拉了把椅子在赵团长身边坐下,示意我也坐。
我扶着姐姐重新坐下,但一颗心依旧悬着。
直觉告诉我,接下来要揭开的,可能是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,而这段往事,很可能和我姐姐,甚至和我们这个家庭的命运,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07
办公室里沉默了好一阵,只有墙上挂钟“滴答滴答”的声音在空荡荡地回响。
赵团长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,喝了一大口浓茶,似乎想借此来平复一下翻腾的思绪。
“那是……大概十八年前的事情了。”赵团长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遥远的追忆,“那时候,我还是个毛头小子,刚从军校毕业,分配到豫北军分区,当一名见习排长。”
听到“豫北”,姐姐的身体又轻微地颤动了一下,低着头,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。
赵团长继续说道:“那年夏天,黄川地区发大水,我们部队奉命去抗洪抢险。洪水来得又猛又急,很多村子都淹了,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受到了严重威胁。我们连队负责的就是李大姐她们村子那一带的救援工作。”
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。
豫北黄川,发大水,十八年前。
我那时候还小,对这件事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,但隐约记得爹妈后来提起过,那场大水淹了很多地方,家里也遭了灾,是解放军救了他们。
难道……
“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,”赵团长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,“我们没日没夜地转移群众,加固堤坝。有一天傍晚,我们接到报告,说下游还有一个小村子,大部分人都转移出来了,但还有几户人家因为各种原因被困住了,其中就有……就有你家,李大姐。”
姐姐猛地抬起头,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:“您……您是那时候救我们的解放军同志?”
赵团长点了点头,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痛苦:“是,也不是。那天晚上,雨下得特别大,水流很急。我们组织了一个突击小队,坐着冲锋舟去救人。当时,你家的情况最危险,房子已经快被淹了,你和你母亲,还有一个……还有一个更小的弟弟,被困在房顶上。”
我听得心惊肉跳。
我那个更小的弟弟,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生病夭折了,爹妈很少提起他,怕触动伤心事。
难道弟弟的夭折,和那场大水有关?
“我们接近你们的时候,冲锋舟的发动机突然出了故障,水流太急,我们好不容易才稳住。当时天太黑,风雨太大,我只记得你母亲死死地抱着你那个小弟弟,你在一旁哭喊着。我……我当时是突击队的负责人,我命令战士们先救妇女儿童。”赵团长说到这里,声音哽咽了,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难以启齿。
“我记得,我记得……”姐姐也泣不成声,“当时水很大,你们好不容易才把我和我娘拉上冲锋舟。我那个弟弟……我那个弟弟他……”
赵团长闭上了眼睛,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痛苦:“冲锋舟太小,载不了那么多人。在把你们拉上来之后,一个大浪打过来,冲锋舟剧烈颠簸,你那个小弟弟……他……他从你母亲怀里滑了出去,掉进了洪水里。我……我当时想都没想就跳下去救人,可是洪水太大了,天太黑了,我什么都没抓到……什么都没抓到……”
办公室里一片死寂,只剩下姐姐压抑的哭声和赵团长沉重的呼吸声。
林政委在一旁也是一脸凝重,轻轻拍着赵团长的后背。
我的脑子嗡的一声,仿佛被重锤击中。
原来,我还有一个弟弟,是在那场大水中……
而赵团长,竟然是那场悲剧的亲历者和……某种程度上的参与者。
08
“是我没用,是我没有把他救上来……”赵团长睁开通红的眼睛,声音里充满了自责,“我找了很久,什么都没找到。后来,洪水退了,我们在下游找到了他的……他的小尸体。”
姐姐再也控制不住,失声痛哭起来:“我的苦命的弟弟啊……他还那么小……那么小……”
我扶着姐姐颤抖的肩膀,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。
这段尘封的往事,对我们家来说,是一个巨大的伤痛。
爹妈后来虽然很少提起,但我知道,他们心里一直没有忘记那个早夭的孩子。
只是我没想到,姐姐对这件事的记忆如此深刻,而当年的解放军排长,竟然就是我现在的团长。
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赵团长站起身,对着姐姐深深地鞠了一躬,“这么多年,这件事一直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心里。我一直记得你和你母亲当时绝望的眼神。后来我多次打听过你们家的消息,但因为部队调动,一直没有结果。没想到……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你。”
姐姐哭了好一会儿,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些。
她擦了擦眼泪,看着赵团长,声音沙哑地说:“不……不怪您。那是天灾,谁也不想的。要不是你们解放军,我和我娘可能也活不下来。我们……我们全家都感激你们。”
“可是,你那个弟弟……”赵团长依旧无法释怀。
“那都是命。”姐姐摇了摇头,泪水又流了下来,“我娘因为那件事,身子骨也垮了,没过几年就……就去了。临走前,她还念叨着,说要谢谢当年来救我们的解放军。”
听到姐姐说我母亲已经去世,赵团长脸上的悲伤更浓了。
他颓然坐回到椅子上,久久没有说话。
林政委在一旁叹了口气,开口道:“老赵,李大姐,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。当年是天灾,谁也无力回天。老赵你当年奋不顾身跳水救人,已经尽力了。李大姐,你们家遭了这么大的灾难,我们都很难过。但生活总要向前看。”
我强忍着悲痛,对赵团长说:“团长,我代表我们全家谢谢您。如果不是您和您的战友们,可能就没有我们一家人的今天。我弟弟的事情,是天灾,我们不怪您。”
这话说出来,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艰难。
失去亲人的痛,岂是那么容易释怀的。
但看着眼前这位曾经救过我们家,又为此事内疚了近二十年的军人,我心里也生不出丝毫的怨恨。
赵团长抬起头,看着我,又看看我姐姐,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。
有悲伤,有愧疚,也有一丝如释重负。
“孩子,你们能这么想,我……我心里好受一些。”赵团长声音哽咽地说,“这些年,我一直没有忘记那双眼睛,那双在洪水里绝望而又期盼的眼睛。今天见到你姐姐,我一眼就认出来了,她的眉眼,和当年太像了,只是多了些风霜。”
姐姐看着赵团长,轻轻地说:“领导,都过去了。您不用太自责。我这次来,是看我弟弟志强的。他能有今天,能在您手下当兵,是他的福气。”
赵团长看着我,眼神变得温和起来:“李志强是个好兵,有韧劲,有潜力。我提拔他,完全是看中他的能力和表现。之前,我并不知道……并不知道他是你们家的孩子。”
09
往事揭开,办公室里的气氛依旧沉重,但也多了一丝坦然。
赵团长和我姐姐之间的那层隔阂,似乎因为这段共同的惨痛经历,反而消弭了不少。
林政委适时地开口,试图将话题引向积极的方面:“老赵,李大姐,李志强,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。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。李大姐,你这次来,看到志强在部队一切都好,也该放心了。志强啊,你姐姐怀着孕,大老远来看你,你要好好照顾她。”
我点点头:“政委,我知道。我会照顾好我姐的。”
赵团长也调整了一下情绪,对姐姐说:“李大姐,实在对不起,让你想起伤心事了。你这次来,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,部队能解决的,一定帮你解决。”
姐姐连忙摆手:“没有没有,领导,我没什么困难。就是来看看志强,看到他好好的,我就放心了。过两天我就回去了。”
赵团长沉吟了一下,说:“也好。你现在身子不方便,不宜在外奔波太久。小李,你这几天就好好陪陪你姐姐。去军校报到的事情,我已经跟那边打过招呼了,晚几天没关系。”
我心里一阵感激:“谢谢团长,谢谢政委。”
接下来,赵团长又问了问我们家现在的情况,姐姐也都一一作答。
当知道我父亲身体还算硬朗,家里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也过得去时,赵团长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。
他还特意问了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,预产期是什么时候,叮嘱她一定要注意身体,定期做检查。
那份关切,不像是上下级之间的客套,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叮咛。
临近中午,赵团长和林政委留我们一起在部队食堂吃饭。
姐姐一开始有些推辞,但在两位领导的再三邀请下,还是答应了。
午饭很简单,就是部队日常的四菜一汤,但赵团长特意让炊事班给姐姐加了两个荷包蛋。
饭桌上,赵团长和林政委没有再提过去的伤心事,而是聊了一些部队里的趣闻,以及对我未来的期望。
赵团长对我说:“李志强,你是个好苗子。去了军校,要更加努力学习,将来争取为部队做出更大的贡献。不要因为今天这件事,有任何思想包袱。我和你姐姐的过去,是一段不幸的往事,但也是一段特殊的缘分。这不会影响组织对你的 信任和培养。”
我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团长,政委,请你们放心,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!”
姐姐在一旁看着我们,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,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完全干透,但眼神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悲伤和紧张。
10
在部队待了两天,姐姐的心情平复了许多。
赵团长和林政委对她的关心,以及战友们的热情,都让她感受到了部队大家庭的温暖。
那段压在她心底近二十年的沉重往事,虽然再次被揭开,但也像一个深藏的脓疮,被挤了出来,反而让她有了一种释然后的轻松。
赵团长私下里又找我谈了一次话,他说他会以个人的名义,给姐姐一些钱作为补偿和慰问,希望我们能接受。
我婉拒了。
我说,当年的事情是天灾,而且他们已经尽力救援,我们家不能再接受他个人的钱财。
赵团长见我态度坚决,便不再坚持,只是说以后如果家里有什么困难,一定要告诉他。
姐姐要走的那天,赵团长和林政委亲自把我们送到了部队门口。
赵团长握着姐姐的手,再三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,回去后好好休养。
“李大姐,过去的事情,希望你真的能放下。以后,就把我当成一个老朋友,有什么难处,随时可以来找我,也可以让志强告诉我。”赵团长的语气非常诚恳。
姐姐眼圈红红的,点了点头:“领导,谢谢您。我会的。您也要多保重身体。”
我扶着姐姐上了回县城的汽车。
透过车窗,我看到赵团长和林政委一直站在那里,朝着我们挥手,直到汽车拐过弯,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。
回去的路上,姐姐显得很平静。
她靠在车窗上,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,轻轻地对我说:“强子,真没想到,你那个团长,就是当年……唉,世事弄人啊。”
我嗯了一声,心里也感慨万千。
姐姐又说:“不过,他人真的很好。是个好领导。你能在他手下当兵,是福气。以后要好好干,别辜负了他。”
“我知道,姐。”
几天后,我踏上了前往军校的火车。
姐姐已经平安回到了家,并且给我来了信,说家里一切都好,让我安心学习。
军校的生活紧张而充实。
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和训练中。
赵团长和我姐姐的那段往事,虽然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,但也化作了一种特殊的动力,激励着我不断前进。
毕业后,我被分配到了一个新的单位,从基层一步步做起。
几年后,我因为工作出色,再次得到了提升。
期间,我和赵团长一直保持着联系。
他就像一位长辈一样,时常关心我的工作和生活。
姐姐后来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,就是我的小外甥。
她和姐夫的日子虽然平淡,但也幸福。
那场洪水带来的伤痛,随着时间的流逝,渐渐被生活的琐碎和温情所抚平。
许多年后,当我再次回想起一九九五年那个夏天,姐姐挺着大肚子来看我,以及赵团长见到姐姐后那震惊的表情,心中依然充满了感慨。
那是一段特殊的记忆,连接着我们几个人不同的人生轨迹,也见证了在灾难面前人性的脆弱与坚强,以及在岁月长河中,那些不期而遇的缘分和最终的和解。
生活,终究是要抹平一些棱角,然后推着人继续向前走的。


